所谓十问者,为医之要领,临证之首务。明十问则六变具存,万病形情俱在目中。而医之难,难在不识病本而误治。所谓误则杀人,天道可畏。不误则济人,阴德无穷。
十问歌最早出自明代张景岳的《传忠录》,是张景岳总结前人问诊的经验和要点而编撰。所谓十问,一问寒热二问汗,三问头身四问便,五问饮食六胸腹,七聋八渴俱当辨,九因脉色察阴阳,十从气味章神见,见定虽然事不难,也须明哲毋招怨。
而清代陈修园在《问证诗》中又作了修改,一问寒热二问汗,三问头身四问便,五问饮食六问胸,七聋八渴俱当辨,九问旧病十问因,再兼服药参机变,妇人尤必问经期,迟速闭崩皆可见,再添片语告儿科,天花麻疹全占验。
而现代的《中医病案书写格式与要求》又改编为,问诊首当问一般,一般问清问有关,一问寒热二问汗,三问头身四问便,五问饮食六问胸,七聋八渴俱当辨,九问旧病十问因,再将诊疗经过参,个人家族当问遍,妇女经带病胎产,小儿传染接种史,痧痘惊疳嗜食偏。
以张景岳的十问歌来逐条说明。
第一、问寒热
所谓问寒热,目的是辨内外之寒热,可以明晰病邪在表还是在里。因为人伤于寒则病为热,所以凡病者身热脉紧,头疼体痛,拘急无汗,而且是忽然发病者,必属外感。因为寒邪在经,所以头痛身疼。邪闭皮毛,所以拘急发热。而寒邪外感者,皆为表证。无表证但身热不解,则多属内伤,必有内证相应而又外感寒邪。
而身热不退,月余不解,也有属表证者。这种是因为初感寒邪,身热头痛,而医不能辩,误认为热,以寒凉治之而致邪不能散,留蓄在经,但又外证多而里证少,所以要解表散寒而治。
而内证发热者多属阴虚,或因积热,而又有内证相应,病来也缓。所谓阴虚者必伤精,伤精者必连脏。所以在上而连肺者,必喘急咳嗽。在中而连脾者,或妨饮食,或为躁烦焦渴。在下而连肾者,或精血遗淋,或二便失节。而又倏热往来,时作时止,或者气怯声微,皆属阴虚之证。
而七情伤肝伤脏而为热,属真阴不足,所谓邪火易炽而阴虚。劳倦伤脾而发热者,是因脾阴不足,伤则热生于肌肉之分,也属阴虚。而内伤积热者,或九窍热于上下,或脏腑热于三焦。所以火伤在形 体而无涉真元者,可以实火之证治之。
而外寒者阳亏于表,内寒者火衰于中。热者多实,而虚热者最不可误。寒者多虚,而实寒者有之。此为寒热之在表在里,医家不可不辩。
第二、问汗
问汗者,以察表里也。所谓表邪盛者必无汗,有汗则表邪随汗而去。邪尽而汗者,身凉热退而邪去。而邪在经,汗在皮毛者,则非真汗。又有得汗后邪虽稍减,而有余邪者,则不可因汗而判断有无表邪,还要再因脉证而详察。又有温暑等证,有因邪而作汗者,有虽汗而邪未去者,皆属表证。
所谓表邪未除者,在外则连经,所以头身或有疼痛。在内则连脏,所以胸膈或生躁烦。而在表在里,有证可凭,或紧或数,有脉可辩,医家就要察其真假虚实而治之。
所以汗证有阴阳表里,非表证而或有阳虚而汗者,须实其气。阴虚而汗者,须益其精。火盛而汗者,凉之自愈。过饮而汗者,清之可宁。
第三、问头身
所谓问其头可察上下,问其身可察表里。头痛者,邪在阳分。身痛者,邪在诸经。前后左右,阴阳可辩,有热无热,内外可分。所以凡属表邪者,可散之而愈。
而火盛于内为头痛者,必有内应之证,或在喉口,或在耳目。而并无身热恶寒等表证者,属热盛于上而病在里。所以要察邪在何经,或清或降,或高者抑之。而如果误用轻扬散剂,则火必上升而痛愈甚。
而阴虚头痛,举发无时者,无非酒色过度,或遇劳苦,或逢情欲而发病。此为里证,必要补精补气。而头痛属里者,多因火。阴寒在上,阳虚不能上达而痛者,则恶寒呕恶,六脉沉微,或兼弦细,皆属阳虚头痛。而眩运头重者,必要辩虚实。因为病中眩运者,多因清阳不升而上虚所致。所以在《内经》中说,上虚则眩,上盛则热痛。所谓上气不足,脑为之不满,头为之苦倾。
而身痛者,要察表里、辩寒热。感寒作痛者,或上或下,原无定所,随散而愈者为表邪。痛有定处而无表证,为痛痹,但也有寒热之异。
火盛者,或肌肤灼热,或红肿不消,或内生烦渴,必有热证相应,治宜清寒。无热候而疼痛不止者,多属阴寒而血气凝滞。所以《内经》中说,痛者,寒气多也,有寒故痛。必温其经,使血气流通而邪自去。而劳损病剧、有身痛者,为阴虚之极不能滋养筋骨。
第四、问便
所谓二便为一身之门户,无论内伤外感,都要察二便以辩寒热虚实。
比如前阴是通膀胱之道,利与不利,热与不热,可察气化之强弱。后阴开大肠之门,通与不通,结与不结,可察阳明之虚实。
而小便黄便是火实为大谬,因为人逢劳倦,焦思多虑,泻痢不期,酒色伤阴,小便皆黄。所以如果没有淋证、痛证等热证,则不可因黄而谓之火。
大便通水谷之海,属肠胃之门户。小便通血气之海,为冲任水道之门户。二便皆主于肾,为元气之关,必要真见实邪,方可以通以下,不可误攻。否则邪在表者会乘虚而深陷,而病因内困者必由泄而愈亏。所以凡病不足者,不可强通二便。
第五、问饮食。
所谓问饮食者,一可察胃口之清浊,二可察脏腑之阴阳。病由外感而食不断者,邪未及脏。病因内伤而食饮变常者,要辩其味喜恶,爱冷爱热。比如喜食温热者,阴脏宜暖。好食寒冷者,阳脏可清。而得食稍安者,必是虚证。得食更甚者,虚实皆有,医家不可不辨。
第六、问胸腹
所谓胸即膻中,上连心肺,下通脏腑。但胸腹之病极多,医家又难以尽悉,而临证问诊,就要辩有邪无邪和宜补宜泻。比如胸腹胀满,则不可用补。而不胀不满,则不可用攻。
但痞和满又有不同,所以要分轻重。所谓重者,胀塞中满,此为实邪,不得不攻。而轻者不欲食,不知饥饱,似胀非胀,中空无物,这种是痞气而非真满。又有邪陷胸中者,和脾虚不运者。但是病者 并不能分辨,所以饮食不进,自觉饱闷的,可能也并不是真有胀满,所以医家就要明辨虚实,否则误用补泻,则为害甚大。
但病者往往又虚证多,所以非补不可。但是用补又不宜造次,而要明察补或不补,所以要先察胸腹。比如势在危急者可补,而元气虚又胸腹胀满者,多属虚不受补,就不可强进补剂。所以胸腹不可不察。
第七、问耳
耳为肾脏之官,属少阳之经,又是宗脉之所聚。所以问耳可辩虚实,也可知生死。比如人久聋为一经之闭,而又有因病而聋者,则不可不辩。
比如《热论篇》中说,伤寒三日,少阳受之,故为耳聋。此为寒邪在经,气闭而然。在《素问》中也说,精脱者耳聋。仲景说耳聋无闻者,为阳气虚。所以耳聋者,气虚者多,而气闭者少。
而聋有轻重,轻者病轻,重者病重。如果随治渐轻,就可察其病之渐退,而进则病进。如果是病至聋极,绝然无闻者,就是精脱之证。
第八、问渴
所谓问渴与不渴,可以察里证之寒热虚实。比如内热甚则大渴喜冷,冰水不绝。腹坚便结,脉实气壮者,多为阳证。而口虽渴,但喜热不喜冷者,则为中寒。之所以会口渴,是因为水亏之故。
所以医家临证,须问病患是否口渴,如口渴,须问是喜冷饮还是热饮,就可以分辨是否内有邪火。如果病患口无津液,则要分辨是否是真阴内亏。所以口干和口渴不同,医家切不可以干作渴而治。
而阳邪虽盛,真阴又虚者,也不可因为病患火盛喜冷,就判断为实热。而是要分辨是否是水涸精亏。所以医家要明辨是否干渴燥结,才能明确诊断。
第九、问脉色
所谓脉色,血气之影也。形正则影正,形斜则影斜,而病生于内,脉色必见于外。所以察病者须明脉色。而脉色之道,医家欲得其要,只在阴阳虚实。
以脉法来论,洪滑者为实为阳,微弱者为虚为阴。而仲景说,脉浮大者,气实血虚。陶节庵说,不论脉浮沉大小,但有指下无力,重按全无,便是阴证。而《内经》中是以脉大四倍以上为关格,皆属真虚,所以滑大之脉也未必为阳。
而形色之辩,以红黄者为实热,青黑者为阴寒。仲景也说,面赤戴阳者为阴不足,而红赤又未必为实。
所以求脉之道,要以有力无力辩阴阳,有神无神察虚实。和缓者,为元气之来,而强峻者为邪气之至。病在危亡之际,就要以此来察元气之盛衰,邪正之进退。
所以凡欲诊病者,既得病因,又必须察脉色,辩声音,参合求之,则阴阳虚实方有真据,否则就会得此失彼,以非为是。所以医家决不可轻忽。
而十从气味章神见,意思是说,制方用药,为医家首要之务。但如果不知气味,则药性未精不能取效。所以如果医家不明药物气味的运用,对药物的药性也不清楚,就不能做到药到病除。
所谓药有阴阳,阴者降,阳者升。阴者静,阳者动。阴者柔,阳者刚。阴者怯,阳者勇。阴主精而阳主气。主气之阳气为阴精之母,主精之阴精属阳气之根。而阴中之阳者,能动血中之气。阳中之阴者,能顾气中之精。而气味有素性之喜恶,又有一时之喜恶。所以喜者相宜,而恶者不必强投。
比如气味之升降,医家就要知升者浮而散,散者沉而利。宜升者勿降,宜降者勿升。也就是说升者上浮而疏散,降者下沉而通利。所以病势宜升的,就不能用性降之药,宜降的也不能用宜升之药。
而气味之动静,则要知静者守,而动者走。走者可行,守者可安。也就是说性静者固守而性动者走窜,所以走窜之药可行气活血,固守之药可滋养元气。
气味之刚柔,是说柔者纯粹而和缓,刚者暴躁而急迫。柔者可调和阴阳,刚者可劫夺邪气。所谓非刚烈不可除暴安良,非柔和不足以调剂刚烈。
而气味之勇怯,是指勇悍者可以直达病位,出奇制胜。而怯弱者谨慎周全,可保患者平安。而气味又有善恶,善者秉性驯良,恶者气味残狠,医家也不可不察。